埋剑谁识气,匣弦日生尘。
愿君语高风,为余问苍旻。
长安落第后,孟郊去了东都洛阳附近的嵩山。根据史学家严耕望的考证,当时的嵩山一带,跟毗邻长安的终南山一样,聚集了许多以隐居为名钓取功名的读书人,人一多,各种名师辅导班也办起来了,五年科举三年模拟。孟郊也到嵩山参加科举培训去了。
但第二次落第后,孟郊彻底放弃了,返回家乡。也许是京城的氛围,他人的鄙薄,社会的冷眼,让这个40多岁的两度落榜生崩溃了。
他已没了早年治国平天下的伟大理想,有的是对不公遭遇、人情冷暖的沉痛悲叹。
他对功名已无兴趣,然而,46岁那年他却三度进京。
神奇的是,这次他莫名其妙就考中了进士。
韩愈后来说,孟郊“年几五十,始以尊夫人之命来集京师,从进士试,既得即去”。原来这次进京是孟郊的母亲裴氏让他去的。整个世界,能让孟郊改变主意的人,也只有他的母亲了。
但中了进士,孟郊也并不留恋,“既得即去”,只是留下了一首诗的痕迹:
昔日龌龊不足夸,今朝放荡思无涯。
春风得意马蹄疾,一日看尽长安花。
孟郊这首《登科后》在后世的知名度,应该仅次于他的《游子吟》,但历来的诗评家对他这首毫不掩饰狂喜之情的诗多有批评。
《唐才子传》的作者、元朝人辛文房据此诗说孟郊“气度窘促,卒沦为薄宦,诗谶信有之矣”,讥讽孟郊不大气,中个科举就高兴得失态了,后来在仕途上没出息,在这首诗里已经注定了。
到了清代,诗评家依然说他“一日之间花皆看尽,进取得失,盖一常事,而东野(孟郊字)器宇不宏,至于如此,何其鄙邪”。
他们这么鄙薄孟郊,是不知道这个年近半百的诗人被压抑了多少年呀,也不知道他在文字中的扬眉吐气,是因为实现了母亲的夙愿呀。他们对诗人,缺乏同情之理解。
最主要的是,孟郊考中进士,完成母亲的心愿后,就返乡了,并不留恋功名与繁华。“一日看尽长安花”,除了“看尽”,又何尝不是“看透”呢?你品,你细品,就能品出诗人的本意,可能超越了后人所理解的得意狂喜,而是有一种空空的悲凉意味。
他这一生太难了,而且越活越难。
03
孟郊再次出现在世人面前,已经是四年后。
根据他的从叔孟简的说法,50岁的孟郊依然是奉母命才出来做官的。
朝廷授予孟郊的官职是溧阳县尉。这个职位跟他父亲生前做过的职位一样,官小位卑。唐朝一个县的主要官员有县令、县丞、主簿、县尉等,县尉相当于是四把手了,负责具体政务的执行,俗务多,且繁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