路喜到江尽,江上又通舟。
舟车两无阻,何处不得游。
可是,他还能这么乐观,仅仅是因为现实给他的重击还未陆续到来。这个从小吃苦长大的孩子,日后将以穷苦酸寒的诗歌,记录下个人与时代的悲剧。
02
大约40岁那年,孟郊把家和母亲托付给弟弟们,自己赴京城考取功名去了。
很难想象,别人都是十几二十岁闯荡京城,盛唐诗人王维21岁就考中进士,孟郊人到发际线秃了又秃的年纪才进京。而这或许就是他孝心的表现:因为是孝子,他年纪很大才舍得离开母亲,游学交友,增长见识;又因为是孝子,他年纪这么大还要听妈妈的话,求取功名,跻身仕途。
先贤说“四十不惑”,但这个年逾四十的男子,到了京城却懵掉了。
孟郊的挚友韩愈,写过一首《孟生诗》,叙述孟郊公元792年在京城长安的样子:
骑驴到京国,欲和熏风琴。
岂识天子居,九重郁沈沈。
一门百夫守,无籍不可寻。
晶光荡相射,旗戟翩以森。
迁延乍却走,惊怪靡自任。
举头看白日,泣涕下沾襟。
朅来游公卿,莫肯低华簪。
谅非轩冕族,应对多差参。
大意是说,孟郊这个外省来的寒士,年纪老大不小了,虽然已经是颇有名气的诗人,但在京城的交际场中却举止失态、不懂应酬,显然是没见过世面呀。在韩愈看来,孟郊是个自卑而又自傲的人,一方面不肯低下高贵的头颅,另一方面又因为四处碰壁而涕泣伤心。
在京城的孟郊,跟以前的乐观自信判若两人,他写诗抱怨自己在长安无路可走:
尽说青云路,有足皆可至。
我马亦四蹄,出门似无地。
第一次科举,黄了。他写诗:
晓月难为光,愁人难为肠。
……
弃置复弃置,情如刀剑伤。
第二次科举,又黄了。他写诗:
一夕九起嗟,梦短不到家。
两度长安陌,空将泪见花。
朋友考上了,他写诗“祝贺”,却写成了自己的满腹牢骚,估计朋友看了也无语:
谁言形影亲,灯灭影去身。
谁言鱼水欢,水竭鱼枯鳞。
昔为同恨客,今为独笑人。
舍予在泥辙,飘迹上云津。
卧木易成蠹,弃花难再春。
何言对芳景,愁望极萧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