妻子出院不久,母亲和岳母又同时病了。母亲患重感冒,在家卧床不起。岳母患脑血栓,住进了黔阳县医院。
袁隆平想到父亲,心里很愧疚。他想照顾亲人,但杂交水稻的工作还等着他推进。邓哲说:“我知道你心里像着了火,赶紧去海南吧,别牵挂家里,我会将两位妈妈照顾好。”
1989年中秋节,袁隆平在长沙开会,全国的同行都来了。他是召集人,得陪大家过完这个节。那时母亲已经病重,随时可能走。袁隆平心里盼着:“妈妈再多撑两天吧。”
隔天天亮袁隆平往安江赶,没能见上母亲最后一面。后来他总是在各种场合提起母亲:没有母亲的英语启蒙,他不可能在一片闭塞中,用英语学习孟德尔和摩尔根。没听母亲说过尼采,他不可能在千百次失败中站起来,相信有一粒种子可以使万千民众告别饥饿。
他说:“儿子永远亏欠您。”
晚年
2010年,袁隆平被确诊患有慢阻肺,走300步以上就要喘。妻子劝他退休,安心养病。他说:“我80岁的年龄,50岁的身体。”
国家送给他一座豪宅住,他却用来搞科研,和团队研究“海水稻”,也就是在盐碱地上种水稻。
“我们国家现在是18亿亩耕地,如果成功了,可以增加1亿亩耕地。按最低产量算,亩产300公斤,一共300亿公斤,相当于湖南省全年粮食总产量,可以多养活一亿人口。”
一有空,他就去超市看粮价。粮价是百价之基,它一高,其他物价也飞涨,它一跌,则谷贱伤农,导致农民积极性不高。看到粮价平稳,他便安心地离开超市。
别人以为他很有钱。世界粮食奖的奖金12.5万美元,他全部捐出去,国家科学技术奖的奖金100万人民币,他也全捐出去。平时买十块钱的衬衫,剪五块钱的头发。
他的故事被选入了中学课本。别人提起来,他很不好意思:“我就是个普通人,只想做好自己的科研,大家把我捧得太高了。”
但学生找他合影时,他总是不忍心拒绝。一次他和毕业生连续拍照40分钟,结束后觉得嘴里好苦,喝了好几口水不见好,躺下吸氧才缓过来。
慢慢地,袁隆平出现听力衰减,视力退化。
看书时先用眼镜,不行再用放大镜。办公桌上有三个尺寸不同的放大镜。腿脚也不利索了,走不动上坡路。他不敢下田,怕一下去就起不来了,以前喜欢的游泳和排球也玩不动了。
但他很乐观:“不下棋,不唱歌,不跳舞,天天在家里搞什么呢?失落感就来了,不就痴呆了?我90岁了,但脑子还没糊涂!”为了锻炼脑子,他找来固定的牌搭子,每天晚上8点打一小时麻将。
必要时,袁隆平依然飞去全国各地考察杂交水稻技术的进展。有一回,记者给他看一个表情包“都怪袁隆平让你们吃得太饱了”。袁隆平看完笑起来,像回忆起什么往事,说:“你们年轻人不知道,饥荒年代没饭吃。”